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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椅————沧桑巨变看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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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洁的灵魂

爱情除了爱情之外，还需要很多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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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4 19:18:3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摇椅

凉灰色的天气，有着凉灰色的风。

这是刚过了八九月份的初秋，大杨树下有着凉灰色的摇椅。

天色还不算是太晚，夕阳落下后的绯红仍挽留在三棵大杨树夹杂中的村路上，像是被镀在青黑柏油上的金色鲤鱼，它们游啊游啊就聚集在了那摇椅下。

摇椅上，扇着扇子的，是爷爷。

他总是在这样的天色里坐着摇椅和蔼的摇上一个傍晚，直到街道两旁的灯光完全点燃这个夜晚，他才会结束他的故事，继续摇着扇子，安静的回家。

我很喜欢那个样子的他，和蔼的依靠在夕阳的背面，白色的短发被余晖染成了青春时期的热情。他扇着竹扇，缓慢的讲述着自他少年时代以来的各种往事，像是带领着我们回忆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前半生。

他总是有讲不完的故事，关于这个村子，关于他自己，各式各样的景物，或者只是很小的一点，他都会和蔼缓慢的讲述上半天。而所有故事的结尾，他总是会提到正在他座下反着绯色余光的摇椅，这被时光冲刷成青灰色的竹椅缓缓的在他身下摇着，从不间断，就像是他那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有些东西看起来已经很久了，可是他仍在变化着，永不停止。”

有些时候他拍拍摇椅，然后抚着我的头。“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这摇椅，也许有一天它会传给你，可是当你也很老的时候它仍会摇着，仍会继续长着，不会停。”

那个时候的我对于这些话还不是很懂，只是一个劲的缠着他讲他小时候的故事。那些雪地里捡柴，几百里卖盐，空山上打鸟的故事，对于当时仍吸着手指的我来说，不啻于一次又一次的英雄冒险。

“那个时候的这条路还没有修，下雨天都是黄澄澄的泥巴。我赤着脚大清早就会出发，先去沙河拿谷子换盐，然后挑到漯河周口换成银元，再用钱买上谷子。两天一个来回，我整整挑了三年。”他会摸着柔软的胡须温暖的笑着，详细的给我讲解一路上的各种奇景和他所遭遇的事情。

现在我也有了机会可以不停的奔波在他所讲的这条路上，只是那些在我幼年时期长期包含着神秘色彩的奇景却都消失不见了。需要摆渡才能继续前行的河流，一脚一个深印的黄泥路，被压成弯弓还不会折断的扁担，盐里浸了水可以用面粉吸干的戏法。这些离我不是很久却很遥远的东西只能出现在我的想象中，被宽敞的国道两旁竖立的楼房以飞快的速度碾过，不留痕迹。有些时候我会闭上眼睛在心里幻化出爷爷所讲述的故事，在他和我一样大的年纪里应该有的生活。只是每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大巴车仍旧继续行驶着，向着我所想要到达的目的地，从不停止。

“我曾经在大别山上呆过两年，上山守过岗哨，下山挖过沟壕，挺着机枪在老乡家吃过饭，还差点当上了排长。”每次说起他当兵时的这些经历，爷爷总是笑的最开心。他会停下扇扇子的手，用力的抚着我的头发。“我的那些战友，在很久以后还曾经给我写过信。”

前几年曾去过一次大别山，在那个三省交界的地方，我仍是没有找到爷爷所说的那些东西。大石头砌起来的哨岗，被白雪覆盖的古时代城墙，穿着厚棉衣搓着手打更的民兵。这些在爷爷的回忆中占据最庞大的红色一幕的场景，现在已经青山绿水，歌舞升平了。也许这山还是这山，只是那些在一个老人最旺盛的生命片段中出现事物，却再也没有了。“他们一直都在变，不会停。”我不止一次的想起爷爷曾经说过的这句话。就好似我不止一次的站在拖拉机轰鸣而过的田边想起爷爷被迫转业回乡的理由——家里缺少一头耕牛，没有劳动力。只是现在，我已经很少看到耕牛了。

“那段时期的确是很苦的，村里每个人几乎都吃不饱。我那次去洛阳开会，管了七天的饭，我整整省下五天的白面馍，一个大包带回来救了我们全家。”爷爷说起58年的时候脸上总是没有表情的，他说话时的声音会很低很低，合着摇椅晃动的轻微咯吱声，好似这初秋刮过晚秋的风，让人不由的悲凉起来。

对于那段几乎要卷草啃窝窝头的日子，我实在是连想象都不能想象的出来。我唯一所印象深刻的就是在小时候每天缠着爷爷吃一包方便面，当时觉得这也许就是人间最美味的东西了。只是现在每次回家带的那满满一大包零食，我已经真的快要忘记方便面的味道了。只不过有些时候我还是会想起爷爷说过那些我未曾见到过的食物，滴过香油的白面馍馍，一斤多重的锅盔，能消去整个冬日严寒的野草汤。对于这些完全没有经历过的事物，我总是会充满好奇和新鲜。就像前些日子吃过同学从市区带来的窝窝头，那精细的做工和满口香腻的味道，我忍不住的仍在想，如果爷爷当时吃的就是这样的窝窝头，那该有多好！

“那个时候刚刚分完地，流行外出打工，你爸爸去陕西给人家挖煤，我还去找过他一次呢。”有些时候爷爷会闭上眼睛，停下他手里的扇子。像是又重温了一次那时他还不算暮年的生活，就在他溪水一般缓慢的讲述中，我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些离我如今还算很近的时代。

是的，同样的故事我也听父亲讲过，那段和村里一样年龄的伙伴外出打工的日子。火车，汽车，满大街刚开的商店工厂，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十几块钱。这些听着也有神奇色彩的故事，真真切切的就发现在我出生前的那段时期里。十几块钱连件衣服都不够买吧？想起听完之后这么傻傻回答的我，却全然不知道当时一分钱的火柴，两毛钱的烧饼，几块钱的书费。这段离我最近的时期，也已经在我一直对这便宜物价的天真幻想中流过了三十多年之久。在现在这些价钱只能出现在故事里的如今，就连这最近的当初，也是再也找不到了。

它们，都变了。

“是啊，都变了。我第一次看见汽车，我们村子第一次通电，第一次开始修公路，第一次用电话，第一次知道电脑···一直到现在，很多东西都在变，一直在。”我现在还能记起爷爷最后一次坐在摇椅上微笑的模样。夕阳的余光在他微摇的扇面上灵巧的折了个弯，静静的打在了青灰色的摇椅上。他和蔼的说：“就像这摇椅，也许你会认为它摇的很慢，可有一天你坐在上面眯一会眼，回头看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其实这些一直都很快很快。”

后来有很多次我都会安静的望着摇椅发上很久的呆。就好像又能看到爷爷坐在上面微笑着给我讲故事。那些我所没有经历过的传奇，那些和现在完全不同的生活。也许它们就在我发呆的这段时间里，又毫不停息的向前飞奔了很远。

就像这摇椅一样，它缓慢的却又很快速的成长着，不会停止的一直前行着。